“伯里克利的黄金时代”、“希腊的奇迹”、“希腊的光荣”——这是后世在提及希腊古典文明时所采用的一些说法，虽稍有夸张，但也不无道理。事实上，伯里克利执政时期作为雅典的黄金时代，确是与古典希腊的黄金时代同义。

　　在史学界，对伯里克利时代的研究，有许多从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加以分析的文章。本文拟从伯里克利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为阵亡将士所举行的国葬典礼上的演讲入手，进一步发掘雅典民主政治的基础及魅力所在，并试图通过对该篇演讲的剖析来增加历史教学的生动性。

　　伯里克利(Pericles, 495-429 B.C)出身于一个贵族家庭，却是一个热诚的民主主义者。正是怀着对自己城邦的热爱及作为一个雅典公民的自豪感，伯里克利登上了雅典的政治舞台。自公元前44年起，他连任15 届首席将军，成为雅典城邦的实际统治者。在其执政期间，他逐渐地将权力转移到公民大会手中，使之从外交、军事、财政等一切领域中在城邦起决策作用； 对大部分公职实行薪给制，使贫民也有可能担任公职；还建立起民众法庭，陪审法官由抽签产生，所有公民都可担任，等等。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正是伯里克利，使雅典成为了整个希腊世界的民主楷模。因此，公元前431年，在悼念因与斯巴达人作战而倒下的雅典将士的国葬典礼演说中，伯里克利自豪地宣称：“我们不模仿我们的邻人，而我们是他们的榜样。我们的制度之所以被称为民主政治，因为政权是在全体公民手中，而不是在少数人手中。”

　　在雅典，按照习俗，每年冬季都要为那些在战争中阵亡的人举行公葬。当遗骨埋葬以后，人们便选举一个他们认为最有智慧和最富盛名的人发表演说，以歌颂死者。公元前431年，正是伯罗奔尼撤战争的第一个年头，伯里克利被推举出来作了这次富有历史意义的演说。作为一个精通哲学又深谙辩术的演说家，同时又是一个深谋远虑、思想成熟的政治家，伯里克利并没有简单地将此作为一种古老的习俗，随便应付了事。他深知，在这种战争时期，他必须借此机会来激励他的人民，以唤起雅典人的自豪感，增强雅典人的自信心。因此，他将这篇演说放在一个更宏大的背景及一个更高远的视野中来处理，即从根本制度、祖先传统及生活方式等方方面面来盛赞雅典。

　　首先他提及了祖先，“因为他们的勇敢和美德，他们把这块土地当作一个自由的国家传给了我们”。这样的破题，使听众油然而生一种历史使命感和保卫祖先光荣传统的责任感。接着他用大量篇幅从雅典的政治制度、军事原则、人们的娱乐方式以及处世为人的态度等方面细致入微地颂扬了雅典的伟大、自由的可贵、人民的幸福，他极其自豪地说：“ 我可断言，我们的城邦是全希腊的学校。”同时，他又以或明或暗的手法将斯巴达的保守、强制以及文化的鄙俗落后与雅典的进步、自由以及文化的繁荣发达相对比，以此烘托气氛，增强雅典人战胜斯巴达人的必胜信心。最后，伯里克利感情饱满地赞扬那些为国捐躯的雅典英雄们：“使我们的城邦光明灿烂的是这些人和类似他们的人的勇敢和英雄气概。”“他们贡献了他们的生命给国家和我们全体；至于他们自己，则获得了永远长春的赞美，最光辉灿烂的坟墓——不是他们的遗体所安葬的坟墓，而是他们的光荣永远留在人们心中……”通过这样一系列满怀激情的语句，伯里克利回到哀悼死者的话题上来，表明他前面的一席话是为了“用实证来更清楚地表达我对阵亡将士的歌颂”。由此，便将那些将士之死提到了一个为祖国的独立自由、人民的幸福生活而死的崇高地位，他们的死也就成为了一种极大的光荣，因为，“他们的英名是生根在人们的心灵中，而不是雕刻在有形的石碑上”。——这哪里是死亡，分明是永生不朽！然而，对死者的哀悼并不是他演说的最终目的，更重要的是，通过继承死者的遗志，学习死者的精神，激励活着的人们，为独立而战！为自由而战！为幸福而战！为光荣而战！因此，伯里克利对他的人民说：“你们应该努力学习他们的榜样。你们要下定决心，要自由，才能有幸福；要勇敢，才能有自由。”——这才是伯里克利作这一长篇演说的根本意图之所在。

　　针对一个战争的时代，伯里克利这样一篇铿锵有力、声情并茂的演说无疑具有极大的鼓动性，相信任何一个雅典人都不能不受到鼓舞，从而为了雅典的伟大与光荣努力奋战、英勇献身。即使是在今天，这篇演说依然令人热血沸腾。无怪乎普鲁塔克认为伯里克利“以他的演说证明，演说术的确像柏拉图所说的，是‘灵魂的接引者’”。

作者吴晓群, 系复旦大学历史系世界文化史博士生